近日，家住浙江省杭州市拱墅區的市民王某將自己的汽車送去一家品牌4S店做保養和噴漆修復時發現，過去那股熟悉的油漆味明顯輕了。
　　作為重要的民生服務業，汽車維修行業的異味問題一直是城市環境投訴的重災區。無論是4S店還是汽車維修點，因其大多規模小、數量多、分布廣、污染分散以及緊鄰人口密集地區等特點，使得汽車維修行業的環境監管工作常常陷入被動局面。
　　不過，在杭州市主城區，目前已有17家這樣的汽車維修點的環境管理水平顯著提升，在贏得口碑的同時，也嘗到了經濟上的甜頭。
　　這得益于杭州市目前正在開展的一項工作：清潔生產審核創新試點。
　　自2022年12月起，生態環境部、國家發改委啟動了兩批共94個清潔生產審核創新試點項目。借此次國家清潔生產審核創新改革契機，“杭州市主城區汽車維修行業清潔生產審核創新試點項目”入選為首批試點。
　　那么，杭州市清潔生產審核創新點究竟在哪里？是否真正解決了汽車維修類小微企業環境長效監管的痛點問題？帶著這些問題，記者近日赴杭州市進行了采訪。
　　汽修業清潔生產審核該做，卻為何難做？
　　根據杭州市交通運輸局官網提供的數據，2022年，全市一類機動車維修企業有202家，二類機動車維修企業有1133家，三類機動車維修業戶有3032家。第三類的建筑面積、維修設備數量、人員配置等方面整體不及前兩類。這也直觀反映出杭州市汽車維修企業“規模小、數量多、分布廣”的特點。
　　杭州市生態環境局科技信息與財務處（以下簡稱科財處）相關負責人向記者介紹，汽車在修補過程中，更換下來的廢蓄電池、廢礦物油、廢濾芯、廢有機溶劑、廢油漆渣等十余類屬于危險廢物。同時，在打膩子、噴烤漆工藝中也會產生揮發性有機化合物（VOCs）和其他有毒化學物質。
　　“根據《清潔生產審核辦法》第八條，對使用有毒有害原料進行生產或者在生產中排放有毒有害物質的企業，應當實施強制性清潔生產審核。汽車維修企業就屬于典型的既使用有毒有害原料又排放有毒有害物質的‘雙有’企業。”杭州市生態環境局科財處相關負責人表示，汽車維修企業理應實施強制性清潔生產審核，但放眼全國，對汽車維修企業開展清潔生產審核的案例少之又少。杭州市此前也尚未對汽車維修企業開展清潔生產審核。
　　“就傳統的清潔生產審核方式而言，企業投入成本較大，審核方式繁瑣、審核時間長，且無法判斷驗收通過后的清潔生產實際效果如何。汽車維修行業又以小微企業為主，環境意識較弱，清潔生產審核工作容易流于形式。而生態環境監管部門由于人員有限等，只能先抓大放小，對汽車維修行業清潔生產工作的過程管控與長效監督苦于沒有抓手。”杭州市生態環境局科財處相關負責人說。
　　據了解，傳統的清潔生產審核方式流程包括“7個階段、35個步驟”，汽車維修企業需要平均花費3萬元—5萬元不等的費用在市場上尋找委托第三方審核機構，形成審核報告并評估驗收。
　　“由于缺乏針對汽車維修行業清潔生產審核的專門標準，加上第三方審核機構水平參差不齊，容易導致審核結果千差萬別。被審核單位既花了錢又花了時間，但往往沒有真正解決企業存在的實際問題。”因此，杭州市生態環境局科財處相關負責人坦言，探索適用于汽車維修行業的清潔生產審核創新方式及制定相應規范要求迫在眉睫。
　　審核全流程“云上辦”有哪些好處？
　　“按傳統的審核方式，需要對這么多家企業逐一進行審核。”在通過對試點企業的原輔材料使用情況、資源能源消耗現狀、生產現狀、污染防治現狀等進行現狀摸排后，杭州市生態環境局科財處相關負責人萌生了用數智化手段徹底打破傳統線下審核模式的想法。 　　“同一行業、相似的工藝流程、相同特征污染物，何不探索形成一套具有普適性、易推廣的清潔生產云審核新模式？”杭州市生態環境局科財處相關負責人說。
　　為此，由杭州市生態環境局牽頭，聯合中國環境科學研究院以及技術支撐單位浙江連微環境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連微環境），共同開發出一套名為“清潔生產云”的智慧平臺，構建了清潔生產云上審核的全鏈框架。
　　“企業只需在‘云’上自主填報清潔生產現狀數據，企業存在哪些問題、如何改造及審核報告都能‘一鍵生成’。在降低企業人力和時間投入的同時，企業無需再負擔額外的清潔生產審核咨詢費用，大幅提升了企業審核效率，降低企業負擔。”杭州市生態環境局科財處相關負責人說。
　　在一家汽車維修試點單位，企業安全環保相關負責人向記者演示了審核流程“云上辦”的操作過程。“我們按照要求把數據錄電腦，待屬地生態環境部門審核通過后，‘清潔生產云’會自動出具改造方案。我們落實方案，完成改造，最后提交屬地生態環境部門驗收，平臺會自動出具驗收結果，并核算年度減排成效、導出審核報告。整個過程非常便捷高效。”這位工作人員說。
　　那么，平臺又是如何實現智能響應的？據連微環境項目負責人介紹，通過前期對汽車維修生產工藝及裝備、污染物排放情況、清潔生產管理等關鍵環節做細致的摸排梳理，他們構建了針對汽車維修行業的清潔生產審核“大模型”，匯總了行業清潔生產涉及的所有環節及對應的方案數據庫，實現了企業問題點的靶向施策、精準發力。
　　“在大大提高審核效率的同時，通過數字化方式，避免單一線下審核因人為因素導致的標尺不一的情況，可以說‘一碗水端平’，實現了清潔生產審核結果可量化、可比對。”杭州市生態環境局科財處相關負責人還透露，在此基礎上，為填補汽車維修行業清潔生產評價標準的空白，杭州市生態環境局正在編制《清潔生產評價規范 汽車維修行業》，對傳統的審核流程進行優化調整，減少審核方案與實際潛力不匹配問題。同時，根據實際完善指標體系，減少非相關性指標，推動指標體系更加具有適用性、先進性和引領性。
　　全過程管控及長效監督如何實現？
　　《清潔生產審核辦法》要求，每隔5年，“雙有”企業至少實施一次審核。
　　“傳統的審核模式下，驗收完就完了，直到5年后進行下一次審核。然而，在這一過程中，企業做得如何，是否將清潔生產一以貫之，都不清楚，缺乏全過程的管控及長效監督機制。”杭州市生態環境局科財處相關負責人說。
　　在杭州東星行汽車維修有限公司，安置在維修車間調漆室外墻壁上的小液晶屏引起了記者的注意。屏幕上實時顯示著鈑噴車間烤漆房及末端治污設施風管內的VOCs濃度、溫濕度、氣壓數據，同時還記錄著活性炭運行時長及剩余壽命的容量圖。 　　
        “我們在涉VOCs排放車間、排放口、房門處都安裝了傳感器，對企業噴烤漆車間無組織排放管理情況、末端治理設施運行狀況進行智能行為判斷，自動出具現場整改動態提示。相關數據通過‘清潔生產云’平臺同步到管理部門。”連微環境項目負責人向記者介紹。 　　
        據了解，杭州市通過運用數字化技術與“清潔生產云”平臺結合，不僅打造了噴烤漆工序VOCs廢氣和活性炭全過程數智管理系統，還打造了危險廢物全過程管理系統以及用水、用電能耗管理系統等系列清潔生產審核工具包，構建物聯網系統，開展清潔生產長效評估管理。 　　
        在杭州德奧汽車有限公司危險廢物暫存庫，一位工作人員正在對裝袋打包的廢油壺等危險廢物進行稱重，隨后打上電子標簽入庫。 　　
        “傳統管理模式下，危險廢物稱重、標簽填寫、臺賬記錄、危廢申報等均需要手工操作，存在庫存重量不準、標簽填寫粘貼不規范、臺賬統計查找困難、申報費時費力等缺點，且在厘清庫存時往往會出現手工臺賬與平臺不符的問題，存在隱患和風險。”連微環境項目負責人介紹，“危險廢物全過程管理系統”工具包就解決了這一實際操作問題，通過使用危險廢物智能計量，自動打印二維碼危險廢物標簽，實現了危險廢物全流程閉環管理，真正從“跑腿式管理”轉變為“在線式管理”，不僅確保企業危廢管理符合環保法規，同時節約人力成本。 　　
         “我們對通過驗收的企業自動轉入長效評估階段。對于管理部門來說，只需要進入‘清潔生產云’平臺，企業的治理設施運行正不正常、活性炭更換頻次、報警時長、危險廢物出入庫臺賬以及電耗水耗等情況便能掌握。”杭州市生態環境局科財處相關負責人說，他們將每季度對企業長效評估情況進行評定，如果企業評級情況低于驗收等級情況占比達到30%以上，視為長效評估不合格，企業將被納入重新強制清潔生產名單。 　　
        “清潔生產是持續改進的過程，通過全過程管控及長效監督管理，將不斷激發企業持續改進的內生動力。”杭州市生態環境局科財處相關負責人透露，目前，17家試點企業清潔生產動態數據均已接入杭州市生態智衛系統。下一步，杭州市將持續推進清潔生產與環境執法等環境管理制度的聯動打通，對評估優異的企業無事不擾，對評估不合格的企業加強現場檢查。同時，推動汽車維修行業清潔生產審核創新模式在全市范圍的應用，擴大試點成效覆蓋范圍，推動行業綠色低碳發展。